(考试周期间,更新慢些,敬请谅解) 是刚入冬的时节,我搬了新家,在北电附近。一个阳光温吞的下午,我在北电旁听课,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站在教室外的一棵大树底下抽烟,抬头看树枝上的叶子就快掉光了,我就想着是不是该添一件厚外套。 一辆送外卖的自行车停在我身边,骑车的是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生,戴着一顶毛线帽。她把毛线帽往额头上方拉了拉问道:“同学,请问学生宿舍怎么走?”我先是看了看她车后座上的外卖箱,然后给她指了个方向:“那边,顺着路走就行了。” “谢谢。”她骑上车子离我而去,我掐灭了手中的烟回教室。那一天的课很没意思,大多听着听着就忘了,只模糊地记得老师说了句:“被称为大师们的电影导演虽然一般不会再拍出什么更出彩的电影,但至少能做到安全,这个安全就是电影的起承转合都很到位,不会出现太明显的缺点。” 我当时就在想,哦,原来拥有起承转合才能被称为一个完整的故事。 一到周末我的起床时间就要被严重推迟,屋子里刚通了暖气,热烘烘的,窝在被窝里让人感到安心又舒服,就会让人产生冬天也挺好的错觉。加湿器还在床边呼呼地喷着雾,我伸手在床边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,剩下的全部加进了加湿器。这个屋子里,除了我自己,最有活力的就是它了。或者说,它比我还要有活力。 我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,找个网络电台随便播放几首歌曲,然后才是洗澡刷牙,接着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后翻出一摞外卖单子定饭吃。昨天门缝里又夹了几张新单子,我随便定了一家后闲得无事,便开始收拾屋子。 单身生活的第一要素就是不能放弃自己,哪怕出门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,家里乱成一团也会产生颓废感,我在懒惰的时候就告诫自己还年轻,放纵的生活就等老了再说吧,或者等到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时再找它相伴。 当我把一堆衣服丢进洗衣机时,门铃响了,我隔着门问是谁?就算是一个单身男人也不能放松警惕,一般入室抢劫的构成除了歹徒的邪恶就剩下主人的疏忽。 “送外卖的。”一个女生的声音。 我打开门,收了外卖,在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钱包里没现金了。我尴尬地抬头看对方,这才发现竟是那天在学校向我打听路的女生。她也认出了我,笑容一下堆积在脸上:“原来是你呀!”我也立马堆起笑容:“是啊,真巧。”我心里想着这下没问题了,我可以下次叫外卖时再一起付钱。 她盯着我的钱包说:“没现金啦?没事,下次一起付吧。”真是通情达理的女生,我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:“你就不怕我不再点你家的外卖?” “不怕,不再点我就来管你要,反正你也跑不了。”她说完用手指了指楼上,我以为她要上楼去送餐,却听到她说:“我就住楼上。” 我思考着是否以前坐电梯时遇到过,她却轻快地道:“我先走了,拜拜。”她挥手示意。 “拜拜。”我一手拎着外卖另一只手拿着钱包,挥了挥手,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了,我这才发觉自己只穿着内裤,急忙把门关上。 吃过那份外卖,我嘴还没擦干净便接到了身处外地朋友的电话,说有些急事让我过去帮着处理,车票都帮我订好了。于是我踏上那趟列车去了另一个城市,一待就是半个月,忙得焦头烂额的,但结果是好的,所有棘手的事情都已变得顺遂。我在回程的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,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。 也就在这时,我猛然想起了她,想起了欠的那一份外卖的钱,想着她可能一直等着我再点一份外卖,可是怎么也等不到,便下楼来找我,敲门又没人开,她也许会觉得我这人不靠谱,是骗子,还是那种让人瞧不起的小骗子。 想到这我竟起了一身冷汗,这层冷汗散去后我却感觉浑身燥热。我总是为生命中一些小的误解或是疏忽而无法原谅自己,哪怕不足挂齿,哪怕已过去很久,可我每每在不经意间忆起,仍旧会悔恨当初,责怪自己,正如此时此刻。 我想,作为人的信任最怕换回的就是失望和不是故意的漫不经心吧。 回到家我便直奔楼上,敲门没人开,我又跑回家里拨打那家外卖的电话,点了一份餐。可等送餐的按响门铃,打开门却是个男生,我问他原来那个女生怎么没来?他说前几天辞职了,我又说我还欠你们一份外卖的钱,他却摇着头说不知道这事,他是新来的不太清楚,于是只收了一份的钱便要走。我又问他知不知道以前那女生的电话号码,他冲我摇了摇头。 我盯着手中的外卖实在没什么胃口,便丢进了垃圾桶,到阳台看了看养的绿植,这些天没浇水,它们都快要干死了。我拿起水壶往它们身上喷了点水,想着到了晚上再去楼上敲门看看,一定不要让她误解自己。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女生,我几乎每天都要到楼上去敲门,无论早中晚或是凌晨,都没有人来开门。直到有一天,我再敲门的时候,一个年轻男人伸出头来,问我找谁。我说找一个女生,他说自己是刚搬来的,家里还没有女生。 经历了这么一段小插曲,我的生活再一次回归平静,我仍旧时常去北电旁听课,但只是在没风的天气里。我不喜欢起风的日子,那会把一切都弄得慌乱,那会让我想起年少的过往,都是焦躁与混乱记忆。岁月其实总会用它最简单的方式,把人变得心平气和。 那天中午下了课,我去食堂吃饭,要了红烧茄子和蒸南瓜,坐在靠近电视机的位置,边吃边看一些时政要闻。新闻结束后是天气预报,播报说东北下了几场暴雪,北京也要迎来更强烈的寒流,我突然又想到自己还没添一件厚实的棉衣,身上的这件还是前几年买的。 这时一个餐盘落在了我的桌子上。“好久不见。”声音在头顶响起。 我抬起头,就看到那女生的脸庞:“是啊,好久不见。” 我们一起在食堂吃过了饭,之前的事情几句话就解释开了。我说我去找过你很多次。她说我也去找过你一次,找不到,外卖的钱我就替你垫付了。我说这钱我可不准备还了,她说那怎么可以?一个女生打工很辛苦。我说我留着下次请你吃饭,她说那我可要吃点好的。 我们往校门外面走,她抱着一口袋衣服,刚从学校的洗衣房取出来的,她说家里的洗衣机坏了,就到这里洗衣服。我问她为什么要搬走,搬到了什么地方。她说男朋友出国了,原来的房子一个人住太浪费了也太贵了,就搬到了附近的一个小房子里。 我问她:“你们分手啦?” 她说才没有呢,他只是出国留学,本来我们要一起去的,可惜我的申请没通过,于是他还要在那边等我一年,我这一年需要再加把劲。她说这话时脸上有一股天真和不服输的劲。 “那你现在还打工吗?”我问道。 “打啊,现在打两份工,想多攒点钱。之前的那家给的钱太少了。”她用脚踢着地上的树叶,“你是干什么的?在这里上学吗?”她问过后又自我否定,“不太像。” “怎么不像了?”我认真地问道。 “说不好。”她摇了摇头。 “那你第一次见我时还管我叫同学?”我想起这件事。 “那当然是随便叫啊!”她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。 “我是自由职业。”我想了想还是回答道。 “哦,一般无所事事的人都称自己是自由职业。”她笑道,“不过我可不是在取笑你,我觉得自由职业挺好的,多自由啊。” “但挺没安全感的,还时常觉得和这个世界是脱节的,没有融入感也没有集体意识,有时看着别人忙忙碌碌的还挺羡慕。”我很诚恳地说道。 她思考了一下道:“嗯,也是,不过什么事也没有两全其美的。”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家楼下。“我上去了,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,我在302。”她捧着衣服开单元门。 “嗯,好的,如果你不想去洗衣房洗衣服,也可以去我那里洗,收费比较便宜。”我开玩笑道。 “那管吃吗?”她半个身子进了门,后仰着脖子问道。 “还管喝。” 单元门砰的一声关上了,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再说什么。 北电公共教室的课可以随便进入,这很考验老师的讲课水平,课讲得不好,同学们就会陆陆续续地走了,或者趴在课堂上睡觉。那天课堂上老师在讲李安的电影,还算精彩,我听得也很入神,时不时地把需要记录的东西记在本子上。突然间抬起头的时候,就看到她推门走了进来,看来像是一路奔跑过来的,慌慌张张的,弄出很大的动静,并四处张望。我以为她也是来听课的,就伸手向她示意,让她坐到我身边来,没想到她来到我身边却拉住我往外走,在教室里我不好说话,等出了教室问她什么事,她说有一份快递半小时后要送来,想让我在她家里等着替她收,她现在有一份家教的工作要马上过去。 她边拉着我快步走边气喘吁吁地说道。我疑惑着什么快递这么重要:“就不能让物业帮着收吗?” “我家是旧楼没物业!”她这么解释道。 “那等你在家时再收呗。” “都送来几次了,我都不在家,唉!你这人怎么这样?求你帮忙干点事这么多话!”她有些生气。 “帮忙可以,可是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我懒懒地说道。这时我们已经出了校门,她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我,“苏雅。”然后朝公交站走去。我在身后喊道:“那要不要周策陪你等公交?”我报出自己的名字。她不回头冲我竖中指,我笑着过天桥去她家。 快递很快就到了,是国外寄过来的包裹。我把包裹放在一旁,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,坐在椅子上翻看,那是一本欧洲名著,冗长而沉闷的开端,诱惑出我的睡意,我就脱了外套躺在她的床上睡觉,这一觉就睡到了黄昏。醒来后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景色,有一种朦胧的醉意,她还没有回来,我肚子有些饿,想出去找饭吃但她的钥匙还在我这儿。于是我去翻她的冰箱,没有能直接吃的食物,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动手做或者是叫外卖,她便回来了,进门第一句不是谢谢我而是“快递收到了吗?” 我指了指包裹,她拿着进了卧室,然后又从卧室冲了出来:“你是不是躺我的床上了?” “是啊,怎么了?”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躺女生的床?”她有些小小的气愤。 “你有洁癖?”我疑惑地问道。 “也不是。”她抠着手指头,“只是看着床单很乱就不舒服。” “不要觉得难为情,很多人都有这毛病。”我把问题巧妙地推还给她。 “你……”她一时找不出形容的词汇。 “肚子饿了,要不要出去吃东西?”我转移话题。 “我买了菜,要在家里做。”她说着去取放在门前的袋子,“有鱼,有肉。” “你会做饭?”我有点不可信地问道。 “当然!”她很得意。 “有什么了不起的,我也会。”我说着从她手里拿过袋子走进厨房。 “我也没说要留你吃饭啊!”她跟进了厨房。 “你也没说不留啊?”我把肉放进盆里洗。 她翻了个白眼:“那你需要我帮忙吗?” “需要。”我利落地回答道。 于是在我们两个人的配合下,晚饭做好了。在吃饭的过程中我问道:“快递是你男朋友寄来的吧?” 她夹了一口菜:“偷看。” “不偷看也能猜个大概,别人的你也不会那么重视。什么东西?”我忍不住还是问道。 “小礼物,国外的那些玩意。”她回答道。 “可是,为什么要找我帮你接?”这个问题我几乎要脱口而出,但脑子里瞬间冒出两个答案来,我是个悲观主义者,所以我选择了后者。“你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吧?”我问道。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尴尬,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。 “我也是。”我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。 “以前两个人在一起,整天在一起,也就没想着要去交什么朋友,现在变成一个人了,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。”她稍显落寞地说道。 “夜晚会变得很漫长。”我补充道。 “有一句歌词好像是这样的,‘太亲密的关系像不像海底’,这么说你懂吗?”她扶着额头问我。 “黑暗?看不到光?” “不是,是没有了氧气。”她站起身,“吃饱了。”拿着碗筷去了厨房。 我被落后一拍地哦了一声,似乎捕捉到了某种预感。 落了第一场雪,没有融化,在街道上铺了薄薄的一层。进入更深的冬季,身体也愈发地懒惰起来。我不再去听课,整天待在屋子里看电影看书,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混下去,没有什么期许也没有愧疚,就好像一条被放在菜板上的鱼,等待命运的安排,或是被菜刀拍死,或是被放回鱼缸。不过都无所谓了。 苏雅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,我是说一直没再来找过我,可能是一直在忙吧,在我看不到的视野里过着如火如荼的生活,只是这些我都没有感知罢了。我总是会想到生活中的多种机缘巧合,有些人来到你的身边,陪你走过一段路程后再无声无息地消失,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。也有一些人,偶然的相遇,然后就没有了然后,我想到很喜欢的一首歌曲,其中一句这么唱道“你要如何让缘分只是缘分……”于是我便有些释然了。 但是我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,就像是老师讲过的那样,所有的故事都该有一个完整的起承转合,而我与她的故事,也不知道是进行到哪一步了。 我在网上买了一件棉外衣,隔了两天才送来,不快不慢的。我站在镜子前试穿了一下,有点不太理想,偏大,想着就这样吧,也懒得调换了。这时门铃响了,打开门看是苏雅,她看着我穿着外套,问我是不是要出去?我解释说不是,新买了件衣服试一试,便忙着脱下外套。 “挺好看的。”她进了屋子,这我才看见她拎着瓶酒。“你不忙吧?”她小心翼翼地问道。 “我整天闲得没事做。”我把大衣收进柜子里,“你呢?今天没工作?”我明知道她是出了事情的,但却还是要礼节性地问一下。 她没回答,而是摇了摇手中的酒瓶:“可以陪我喝酒吗?” “求之不得。”我到厨房拿了两个杯子,又在冰箱里翻出软饮和一些零食,都是我喜欢吃的,也不知道她爱不爱吃。 她第一杯酒没有兑饮料,直接就干了,然后用手掌在嘴边扇风。我递给她一块吃的,她含进嘴巴里,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话,“我们分手了。” 我竟没有太吃惊,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酒,“你提出来的?” 她摇了摇头:“他提出来的,我被甩了。”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:“你不会嘲笑我吧?是不是觉得我特傻?” 我端着杯子思考了一下道,“不会,这个世界上恋人分手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种,你没逃出范畴。” “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释然了。”她又倒了一杯,“来,碰杯。” “前段时间他不是还给你寄礼物了吗?”我找话题闲聊。 “哼!”她挺可爱地嗤鼻,“那是你们男生的老套路啊!我还真没看透他,我收到礼物第二天他就让我给他汇钱,虽然不太多,但想想就生气!” 我歪着头打量她:“你好像没哭过?” “想哭来着,可是哭不出来,就觉得心里憋闷。”她顿了顿接着说道,“可能是送他走那天把眼泪都流光了。” “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流的眼泪就那么多,用完就再也没有了。”我抿了一口酒说道。 “你说这人的预感还挺奇怪,那天送他走时,我真就像分手那么难受,当时没体会到,现在回想起来,猛地就明白过来了。”她又在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。 “明白了什么?” “以前觉得没有氧气无法呼吸,但当从没有氧气的地方逃出来,满世界都是新鲜的空气时,人就会醉氧。”她盯着我看,“你明白吗?” 我点了点头:“和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,压力不能太大,但也不能没压力。否则,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” 她举起酒杯:“干杯!” 当天晚上她喝多了,哼着歌在屋子里转悠。我把杯子洗干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她坐在我身边,脸颊绯红,目光迷离。她越靠越近,整张脸挡在我眼前,像看着奇怪生物一样看着我:“你的眼睛一个是单眼皮一个是双眼皮。”说话间喷了我满脸的酒气。“你的鼻子很挺拔。”她伸出手捏了捏,“真的。”她又把手指放到我的嘴唇上,然后嘿嘿地笑了笑,接着很认真地问道:“你想不想吻我?” 我们四目相对,很平静,不紧张也不尴尬,我摇了摇头。 “是不敢还是不想?” “是不是时候。”我诚恳地说道。 她猛地把身子离开我,人也清醒了许多,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。“对不起,我有些喝多了。”她拿起外套往外走。 “我送你回去吧?”我站起身。 “不用,不用。”她摆着手就出了门。我追到门前,她在电梯前突然回过头问道:“你是不想乘人之危?你觉得这样对我是道德还是不道德?” 我没有回答这个难题,她进电梯之前,还是礼貌性地冲我挥了挥手。 人要在适当的时候克制自己的感情,我一直这么认为,或许是这个冬天以及冬天里所有温吞的日子把我的激情都压制住了,让我不太能够对生活以及对人燃起希望。 但是,在一夜的辗转反侧后,我还是决定要试一次。就如同白水一般的日子,如果不主动做些什么的话,光靠等待和生活的垂青是无法有所改变的。 第二天上午,我穿戴整齐地敲响了她的房门。她只把门拉开一条缝,探出头来,有点惊讶地道:“怎么是你?” “在家啊,还真害怕你工作去了。”我有点手足无措。 “有事?”她稍显冷漠,接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不好意思地道:“那个,昨天我喝多了……” 我不待她说下去:“我之前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,中午有时间吗?餐厅位置我都订好了。” 她露出为难地表情:“恐怕不行。”然后把门整个拉开。我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,正中央摆着几个纸箱子。 “这是?”我已看清了全部。 “在收拾东西,搬家。”她指了指屋子。 “搬去哪?”我还抱着一线希望。 “回老家。”她明明很伤感但却装作轻松,“实在不想待在北京了,太累了。”她试图解释。 “不出国了?” “不出了,突然觉得出国也没什么意思,这世界在哪还不都一样。”她俯下身往箱子里装东西。 我站在门前,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转身走掉。 “我帮你吧。”我站在原地没动。 “不用了,别人越帮越乱。”她说得是“别人”。 “什么时候走?”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,让声音不颤抖。 “明天。” “哦,这么快。”我让声音又松弛了一点,“那我送你吧?” 这回她没拒绝:“好啊,正好有箱子拿不动。”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,我仍旧站在门外,空气尴尬了几秒钟:“那,我先走了。” “嗯,拜拜。”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关上了门。 我坐在电梯里,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,于是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,塞进外套口袋里,出了楼道,就看到下起了雪。这回是大雪,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我的身上,可是一点都不冷。有几个小孩在小区里玩耍,在等待着雪再下多一点,就可以打一场雪仗。我光顾着看他们,没有注意脚下,脚底一滑,摔倒在地上,起身裤子上沾了些雪,我用围巾拍打了几下装作没事一样大步往回走。 那场雪一直下到第二天还没有停的意思,我帮着苏雅把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搬到了楼下,其他的东西她都邮回了老家。 我们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,车子一路往机场开。我们在车上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,但说过又觉得那些话不是此时该说的,而要说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,于是就双双陷入了沉默。 由于下雪,车子开得很慢,苏雅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表,小心地催促司机师傅能不能快一点,而车子却在下一个路口陷入了堵车的局面。这下苏雅更是着急了,抱怨着要是坐地铁就好了。就在这时,我听到砰的一声,感到背后有一股很大的冲击力,接着颈椎强烈地震动了一下。司机师傅迅速熄灭了车子,下车去查看。 路太滑,追尾了,还好不是很严重。我们都回头往外看,司机师傅和追尾的车主交涉了几句,拉开门对我们道:“对不住了二位,下来再打一辆车吧。” 无奈,我和苏雅下了车,拎着两个大箱子站在路旁,却怎么也打不到下一辆车。于是苏雅急冲冲地往地铁口走去,我跟在后面。 在地铁进站口过安检的时候又出了问题,苏雅的行李箱里有一瓶定型喷雾,不允许带上地铁。苏雅打开行李箱把衣服翻得乱七八糟却怎么也找不到,她越找越着急,越翻越乱,整个人终于崩溃,蹲在地上哭起来。 我站在她的身后,上前帮她把行李整理好,合上行李箱拉着就往地铁站外面走。她跟在身后问我:“干什么?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 我不回答,她就抢我手中的箱子,我们就这样拉扯着出了站口,她终于把箱子抢了过去,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她头发凌乱,眼圈发红地看着我。 我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她,然后把头扭向一旁看远方,这座被大雪覆盖的城市,有着一种肃静又诗意的美感。 “如果命运不让你走的话,就留下吧。”我开口说道。 苏雅愣了一下,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:“你说什么?” “留下吧。”我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。 一辆出租车在我们身边停下,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问道:“二位,打车吗?”
吴忠全,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签约作家。因其洗练成熟的文字,以及善于从人性的缝隙中窥见世态炎凉的“黑暗”特质,被媒体誉为“小余华”,本文选自他的新作《我们没有在一起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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