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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从那天晚上开始,很多人都在找他。他的名字出现在全中国的电视、电脑和手机屏幕中,背景画面是哈尔滨的烟、火和废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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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futer管理员2015-1-8 00:45:59
杨小伟在哪儿?他的军帽在床铺上面,拖鞋在衣柜底层,碗筷在餐具架中。连他的名字都填写在执勤板“第一部出动力量”、“战斗班长”和“攻坚组”三项交会的那个空格里。
可如今找不到这位哈尔滨公安消防化工中队班长。战友们看见他在元旦的第二天上午离开,但没人看见他回来。

就从那天晚上开始,很多人都在找他。他的名字出现在全中国的电视、电脑和手机屏幕中,背景画面是哈尔滨的烟、火和废墟。

2015年1月2日22时,在距离哈尔滨1670公里之外的呼和浩特,前消防战士关家欣正和朋友欢聚,战友白霄打来电话:“道外着大火,小伟联系不上。”

4年前,内蒙古老乡关家欣、白霄和杨小伟一起入伍,成了消防战士,两年前,关白二人退伍转业,杨小伟选择留下。

“注意安全”,成了固定结尾,钉在走掉的人和留下的人此后所有对白中。

“火大,离中队近,他肯定去了。”关家欣看完新闻,懵了。他把电话簿里可能知情者的号码都拨了一遍。

杨小伟在哪儿?他问这个问题直至清晨,答案仍是“不确定”。

不到7点钟,白霄就进了关家欣的家门,一个抱着电脑,一个守着电视,刷网页,等新闻。

没过多久,官方消息来了。名字配上大大的关键词:失联。

“迷路了?”关家欣想。“受伤了?”白霄说。所有坏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掐灭,可他俩还是直奔杨小伟母亲打工的地方。

见到关白二人时,这位朴实的妇女已经看过新闻。“能联系上他吗?”她问再熟识不过的小伙子们,脸上没有对独子过分担忧或恐惧的神情。

与此同时,在距离哈尔滨167公里的大庆,转业央企的陈振鑫又急又恼。

头一天晚上,他还在哈尔滨赏冰雕。返程看见道外方向冒烟,预计火势不小。可直到早上,这位三个老乡的前班长才反应过来,“我的兵不见了”。

“你给我滚出来!”他发微博,“小伟,你听见了吗?”

中午时分,坏消息传来。他更新道:“天堂没有火灾。”

陈振鑫请了假,连钱都来不及取,就钻进开往哈尔滨的长途客车。和他一起在路上的还有4名分布各地的转业兵,包括关和白。5人说好,一定要见到战友。如果火还没灭,就组成“消防预备役”,帮战友完成任务。

一路上,关家欣使劲儿吸气呼气,才能让神色保持平静。白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,以防眼泪忽然掉下。死撑了4个多小时之后,他们陪杨小伟的母亲和舅舅到达哈尔滨。

杨小伟在哪儿?大家在一步步接近真相。

陈振鑫在失火现场找到答案。三台挖掘机正在一片建筑残骸边作业。探照灯的光芒刺穿夜空,也刺中杨小伟被倒塌楼体埋压的地方。

在部队的安排下,关家欣和白霄见到他们找了快24小时的人——还算干净体面,只是第一眼看到脸,“绝对搞错了”;再仔细看,体型没错,但无声无息的,一点儿也不像他。

两天之内,超过10名转业兵从四面八方,自发回到曾履职过的化工中队,他们只有一个目的,找小伟。

在杨母下榻的酒店走廊里,穿军装的现役者和穿便装的退伍者交替来去。紧接着,杨父也被接来。这个刚接受过心脏搭桥手术的男人,从挨着床开始,就再也没力气挪动一步。

关家欣出入火海多次,从未怕过。但这一次,他浑身的勇气却像被抽空了,“面对不了”。

晚上,他一个人长时间哭泣。而白霄的情绪比他更糟,甚至醉了一场。

杨小伟在哪儿?关家欣还在问。从理智上,他知道答案。但从情感上,当他对着那张早已辨认不出的面孔时,却觉得“兄弟还没找着呢”。

在服役4年的化工中队,不知去向的大兵小伟留下很多线索。

几天前,同龄同届的隋明松和他喝了一杯酒,庆祝元旦,小伟惦记病重的父亲,说想回家;两周前,小伟跟一群小伙子在中队积雪的篮球场上浇出冰面,溜得又快又炫,冰鞋眼下还在场边的屋子里。

可他不在宿舍,也不在冰场。事实上,这几天,他先在媒体的赞誉与惋惜里奋勇扑火,又在老百姓口传的都市传奇中成了英雄,还被公安部授予烈士称号。

“当之无愧!” 关家欣说,“但我宁愿他是个逃兵。”

杨小伟选择了不逃。

新兵刚到消防中队时,因为经验和技术的缺乏,还不能站到火灾的第一线去,只能拿拿梯子,端端器材。

“我什么时候才能拿上一支水枪?”这句话,新兵蛋子杨小伟每天晚上都要跟战友说上一遍。

关家欣记得,一次火灾收尾阶段,杨小伟头一回被命令拿上水枪。即使面对的只是残火,他也两眼放光,整个人陷入亢奋状态,好像前方一片熊熊烈火,“看起来傻气得很”。

而从火场返回中队,再到上床睡觉,这个端了一回水枪的家伙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的感受,因为太激动说得乱七八糟。

“我还笑过他。”关家欣说,后来他才明白,杨小伟把每一次端起水枪,冲进火场,都当成最神圣的时刻之一,也是他最重要的话题,“不是任务,而是他的人生。”

两年兵役期满,最好的兄弟转业。杨小伟纠结良久,还是留下。

隋明松清晰地记得,1月2日上午,下士杨小伟10点钟去了某火灾现场,12点多接到道外南勋大市场火警,马上又赶了过去。时间太紧,他没吃上午饭。

一起去的还有他的搭班副班长侯宝森。

隋明松担任执勤战备车辆司机,他目送老战友和“干弟弟”一个拿着水枪,一个拖着水带,迎着大火和浓烟而去。自那之后,直到现在,他再也没见过他们。

“眼睛不管看哪里都是我们的回忆。”隋明松垂手站在杨小伟和侯宝森的宿舍里,抽动着鼻翼说。

床铺还保留着他俩离开前的模样。每天,都有战士伸手帮着捋一捋被子,使其棱角分明。而消防车边上的装备架,则空出了两栏。只有侯宝森的防护靴回来了,摆放在食堂的门边儿上,钢板制成的鞋头在高温中变形,防火表面彻底烧毁,用手指一碰,掉下灰黑的碎屑来。

午饭过后,中队楼内传来隐隐呜咽。隋明松挨个房间看去,最终穿过洗衣房,又绕过洗澡堂,才找到声音的来源。

那是一名战士,紧紧抱住膝盖,蜷缩在墙角中,埋着头痛哭。

每个战士都佩戴着小白花。在中队一层大堂的黑板上,贴着杨小伟和侯宝森的黑白照片。

杨小伟到底在哪儿?

在哈尔滨西华苑的一间小小的告别厅里。他穿着军装,戴着军帽,警徽闪闪发光。许多花把他围在中间,桌上还摆放着年轻人喜爱的奶油爆米花。

陈振鑫佝偻着肩,低头点燃一支香烟,竖直地立在杨小伟的黑白照片前。他挨着棺木坐下,一只手搭在玻璃面板上,就像坐在哥们儿身边,勾肩搭背那样。

他盯着杨小伟,从头到脚地看,然后嘟囔,“这帽子谁给戴的,帽徽都没对准鼻子”。仅仅几秒钟过后,他忽然又发起愁来,喃喃着:“也不知让不让我们这些转业的参加(追悼会)……”

关家欣也在为这件事儿犯愁。他不想留下遗憾,又怕正式跟杨小伟告别。他总觉得,兄弟还在,只是“没接电话”而已。

他记得自己退伍那天,杨小伟把父母托付给他和白霄。

“放心,就跟你在的时候一样!”他轻松脱口而出,但如今,他再回想这句话时,“分量不一样了”。

陈振鑫还在寻找杨小伟。在接近零下20摄氏度的低温里,他一条条走过南勋陶瓷大市场火灾现场附近的几乎全部巷陌。

那里分布着哈尔滨最古老而辉煌的西式建筑群,但岁月与失修让它们显现出极为衰败的外表来。许多建筑外墙有着反复被火焚烧过的焦黑印记,而内部则违规搭建出大量木质平台、楼梯和仓库,大多数通往建筑深处的门与过道极为狭窄,连一辆轿车也无法通过。

如果失火,只能由人抱着水带往里拖,正常情况下,4支水枪的冲力,就相当于一辆汽车。没有艰苦训练,根本无法控制。

“他救过这里的火。”在一幢雕花繁复的老楼前,陈振鑫笃定地说,走了没多远,他又指着另一处建筑猜想,“这里也许也救过”。

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,整座城市,为5个年轻的战士致哀。在消防车停驻戒严的街道上,有市民带来白酒和鲜花祭奠。在殡仪馆中,陌生的市民走向5口棺木,深深鞠躬。

杨小伟喜欢驾驶,战友们到祭品店为他购买纸糊的车子,老板得知是“买给小战士”的,拒收货款。

陈振鑫到中队对面开了28年的小超市买水,老板娘一眼认出他。“你回来了!”她惊喜地呼喊道,旋即又露出悲伤的神情,“你从前带来那个小孩,我看电视了,他出事了,我心吶,一刀刀嘎(切割)着疼!”

1月5日晚6点左右,超过百人聚集到火场附近的江边广场,有人带来蜡烛,有人分发菊花。

到达哈尔滨的当晚,关家欣把手机的彩铃改成一首名为《大火》的台湾情歌,从那一刻起,每个拨通他电话的人,都能听到这样的歌词:“有些伤痕像场大火,把心烧焦难以复活。”

在火灾发生点周围的大街上,警笛声依然持续。整个夜晚,都有满载垮塌建筑残骸的大型运输车从路面隆隆压过,洒下星点灰烬。

大火还未全部熄灭,消防战士依然在日夜战斗。

事发时,整整8层楼瞬间塌下,杨小伟没有得到任何求生的机会。侯宝森也被埋压了。他的下半身被沉重的建筑碎块卡住,被火炙烤着,而上半身则暴露在冰冷的水和空气中。

凭着最后一丝气息,这位20岁的消防员对战友说:“拿水,更多水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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